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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節 黑暗中的猜謎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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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比爾博睜開眼睛的時候,他還懷疑自己是否真的已經睜開了眼睛,因為眼前依舊漆黑,沒有任何的改變,他附近沒有任何人。大家可以想像一下他有多害怕!他什麽也聽不見、看不見,除了腳下的地板之外,他什麽也感覺不到。

他非常非常慢地爬起來,四肢並用地摸索著,最後,他好不容易才摸到隧道的墻壁;但是,上上下下他都感覺不到任何東西:什麽也沒有!沒有半獸人的跡象、沒有矮人的跡象,他覺得天旋地轉,連摔倒之前的方向都已經無法確定。他只能勉強猜測一個可能的方向,然後再朝著那個方向爬了很長的一段距離,直到他的手突然在地上摸到像是冰冷戒指的金屬物體為止。這是他生涯上的轉捩點,但他現在其實還不知道,他連想也不想就把戒指放進口袋中,因為當時這戒指看來沒辦法派上什麽用場。接下來,他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根本不想動彈,只是自暴自棄地靠著墻壁。他又想起了在家裏的廚房煎培根和炒蛋的幸福時光,因為他體內的生理時鐘,可以精確地告訴他已經到用餐時間了,可是,這念頭只能讓他覺得自己更可憐而已。

他想不出來該怎麽辦,也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,或是自己為什麽被眾人拋下,如果真的被拋棄,半獸人又為什麽沒有抓他?為什麽他的腦袋覺得這麽痛?事實的真相是:他剛好一聲不出地躺在其他人難以發現的死角,躺了很長的一段時間。

經過很久的自怨自艾之後,他開始摸索著自己的煙鬥,它沒有折斷,這可真是讓人驚訝;然後他又摸索著包包,因為裏面還有一些煙草;最後,他開始在身上找起了火柴──不過,畢竟這太過奢求了些。他根本找不到任何的火柴,美夢也因此破碎了。當他終於恢覆理智之後,也很慶幸自己無法找到火柴,因為,他實在沒辦法想像火柴的亮光和煙草的氣味,在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會吸引來什麽怪物。即使如此,當時他還是覺得十分喪氣。他在經過全身摸索的努力之後,卻也正好摸到了身上短劍的劍柄,這柄匕首就是之前他從食人妖洞穴找來的武器,由於一直派不上用場,他到現在才想起來。而且,由於他一直把這柄武器藏在襯衫內,連半獸人都沒有發現。

此時,他將匕首抽了出來,它在黑暗中閃著蒼白微弱的光芒。“原來這也是精靈打造的武器,”他想著:“半獸人的距離不會太近,卻也不太遠。”

至少他有了某種安全感。能夠配戴來自貢多林的武器,讓自己感覺到身在歌謠中的半獸人戰爭中,是個地位重要的人。除此之外,他也註意到當半獸人突然遭遇到這類的武器時,會相當驚慌失措。

“回去嗎?”他想:“最好不要!往旁邊走?不可能!往前走?這是唯一的希望!出發吧!”因此,他站了起來,藉著寶劍的照明,一只手扶著墻壁往前走,一顆心則是噗通噗通地跳個不停。

※ ※ ※

現在,對於比爾博來說,這情況的確是身陷絕境。不過,大家也都應該知道,哈比人們面對這情況並不會像你我一樣的絕望。哈比人和我們這些普通人不同,雖然他們居住的洞穴通風良好、裝潢可愛,但至少他們還是比我們適應這些地底的隧道,也更能夠保持在地下的方向感。(當然,在他們被撞腫的腦袋恢覆正常之後,就更不會搞錯方向了)此外,他們也能夠悄無聲息地移動、輕易隱藏行蹤,而受傷之後覆原的速度更是驚人;他們還擁有一籮筐的古老諺語,人類不是從未聽過,就是早已忘懷。

即使如此,我還是不願意身處和巴金斯先生一樣的處境中。隧道似乎永遠走不到盡頭,他只能夠確定這條隧道依舊一直往前穩定地延伸,中間偶爾會有一兩次的轉彎或是曲折。有些時候,透過他手中寶劍的光芒,或是觸摸洞壁的結果,可以確定旁邊有通往其他方向的岔路。他不太註意這些岔路,每次遇到的時候都快速走過,希望能夠避開半獸人或是他想像出來的恐怖生物。他走呀走呀,一直不停地往下走,除了有時會出現蝙蝠從耳邊飛過的啪噠聲之外,他什麽也聽不見。一開始他還會因為這些惱人的翅膀聲而大吃一驚,不過,等到次數一多,他也就見怪不怪了。我不知道他這樣堅持了多久,他不想繼續往前,卻也不敢停下來,就這樣一直不停地往前走,到最後他已經疲倦得無法形容,他似乎已經馬不停蹄的走了好幾天。

突然間,他毫無預警的踏入了水中!哇!這水冰寒澈骨,讓他猛然之間精神一振。他不知道這究竟是道路上的一池積水,還是切過隧道的地底河流,或是某個地下湖泊的邊緣。到了這裏,寶劍幾乎不再發出任何的光芒。他停下腳步,集中註意力的時候,可以聽見從洞頂落到水中的水滴滴落聲,除此之外似乎就沒有任何聲音了。

“看來,這應該是個池子或是湖泊。”他想。但他還是不敢貿然沖入黑暗中。他不會游泳,而且,在他腦中還開始浮現水中的那些黏滑生物,以及它們突出的盲眼在水中探索著的景象。的確,在山脈底下的池水或是湖泊中有著奇怪的生物:那是歷經無數年代演化的怪異魚類,它們的祖先不慎游進這條死路,就再也無法離開。而它們的眼睛則因應在微光中視物的需要,演化得越來越大。除此之外,這裏還有很多比這種地底魚還要黏滑、惡心的生物。即使是在半獸人們開鑿的洞穴中,也有不為他們所知的生物悄悄溜進來居住。有些洞穴是在半獸人遷進來之前就已存在,他們不過將它擴大利用,彼此開通而已。在這些洞穴中,原先的主人依舊悄無聲息地在角落潛行,伺機獵捕毫不提防的獵物。在這一池黑水的旁邊居住著咕魯,他是個矮小、黏滑的生物。我不知道他來自何方,也不知道他究竟是誰,或是什麽生物。他就是咕魯,和黑暗一樣難以捉摸,瘦削的臉上擁有一雙大而蒼白的圓眼。他擁有一艘小船,讓他可以在湖上寂靜無聲地劃行;這池水的確是座湖,又廣、又深,冰寒澈骨。他將有蹼的大腳伸出船舷外拍水前進,連一個水泡都不會冒出來,這就是他無聲無息的行事風格。他一向用他那雙像油燈一樣的蒼白大眼搜尋湖中的盲魚,再用迅捷如閃電的細長手指將它們抓起來。他也喜歡吃肉,只要他能吃到半獸人,他就會把握機會好好享受,但他行事小心,不想讓半獸人們發現他的存在。只要有半獸人在他於湖邊梭尋時走到水邊,他就會從身後勒住倒黴的獵物。不過,半獸人也覺得在這地底深處的幽黑湖水中,似乎隱伏著邪惡的力量,因此,他們並不常出現在這個地方。許久以前,當他們挖掘隧道的時候,曾經來到這個湖邊,當時他們發現通道無法繼續下去,所以,這條路就此中斷。在平常時候,半獸人根本沒有理由來此,除非大王派他們前來。有些時候,大王會突然想要吃湖中的魚,而在不少次的經驗中,魚和使者都就此消失不見。

事實上,咕魯就居住在湖中的一塊潮濕巖石上。他現在正從遠方,用像是望遠鏡一般的大眼觀察著比爾博。比爾博看不見他,但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對方,而且心中感到十分的好奇,因為,他可以清楚地分辨出來,眼前的生物不是半獸人。

當比爾博絕望、不知所措地在岸邊摸索著的時候,咕魯跳進船中,用大腳將自己連人帶船推離岸邊。咕魯就這麽無聲無息地接近,開始低語著:“我的寶貝,祝福我們,真是好運!我想這是頓大餐,至少可以當作美味的點心給我們吃,咕魯!”當他說咕魯的時候,他會從喉嚨中發出一種恐怖的吞咽之聲。這也是他獲得這個名號的原因,不過,他總是稱呼自己“我的寶貝”。

哈比人聽見這聲音時,差點嚇得靈魂出竅,那雙蒼白的大眼也同時浮現在他眼前。

“你是誰?”他將匕首往前平舉。

“他嘶嘶誰,我的寶貝?”咕魯低語道。(由於沒有其他人可以對話,他總是喜歡自言自語)。這時,他才真正確定,其實肚子並不是很餓,只是感到很好奇;否則,照平常的慣例,他會先出手再說。

“我是比爾博·巴金斯先生,我和矮人以及巫師都走散了,我也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。只要我可以離開這裏,我根本不想知道這是哪裏。”

“他的手上是什麽?”咕魯看著那柄讓他覺得不太舒服的短劍。

“一柄劍,是貢多林的寶劍!”

“嘶嘶,”咕魯變得相當有禮貌:“或許你可以嘶嘶坐在這裏,和他聊聊天,我的寶貝。他喜歡猜謎吧,嘶不嘶?”他急著想要表達自己的善意,換取時間來知道更多有關這哈比人和寶劍的事情:他是不是真的只有孤身一人?吃起來好不好吃?咕魯自己肚子究竟餓不餓等。猜謎是他當時唯一想得出來的花樣,在他很久很久以前居住在自己洞穴裏的時候,和其他有趣的生物猜謎,是他唯一感興趣的娛樂;只是,後來他被人趕走,只能孤單地往下鉆,往下走,一直來到山脈的最深處。

“好吧,”比爾博急著同意對方的提議,好換取時間來了解這個生物:看看他是否孤單無援、是否兇猛或饑餓,以及究竟是不是半獸人的盟友。

“你先問,”他說,因為他一時之間想不出什麽謎題來。

咕魯就嘶嘶地說了:

“什麽有腳卻無人知曉,

高大勝過樹木,

聳立直入雲霄,

卻永遠不會長高?”

“簡單!”比爾博說。“我想是山脈。”

“它覺得這很簡單?我的寶貝,它一定要和我們比一比!如果寶貝問了問題,它不知道答案,我們就吃掉它,我的寶貝!如果它問我們問題,我們答不出來,那它就可以取走任意想要的東西,好吧?我們可以帶它出去,對!”

“好吧!”比爾博不敢不同意,為了不讓自己被吃掉,他開始絞盡腦汁思考難倒對方的謎題。

三十匹白馬站在紅色山丘上,

它們先大嚼特嚼,

然後用力跺腳,

最後就佇立不搖。

這是他當時想出來的謎題,因為他腦海中還是老想著吃東西這檔子事。這其實是個相當古老的謎語,咕魯就和你一樣熟知答案。

“簡單,簡單,”他嘶嘶地說道:“牙齒!牙齒!我的寶貝,但我們只有六顆!”然後他又問了第二個謎語:無嘴卻會哭,無翼卻會飛,無牙卻會刺,

無嗓卻會呢喃。

“給我一點時間!”比爾博腦中依舊還裝滿了食物。很幸運的,他以前曾經聽過類似的謎語,好不容易他才恢覆冷靜,想出答案:“是風,當然羅,這一定是風!”同時也因為自己可以即時編出第二個謎語感到自豪。“這可會讓那個地底小家夥想破頭!”他說:藍色臉上有只眼,看見綠色臉上一只眼。

“那只眼就如同這只眼,”

第一只眼說:

“但卻是在地,

而不是在天。”

“嘶嘶,嘶嘶,嘶嘶,”咕魯說。他已在地底居住了很長很長的時間,都忘記這種事情了。不過,正當比爾博開始覺得這家夥想不出答案的時候,咕魯卻喚醒了腦中很久很久以前的記憶,當時,他還和祖母一起住在河邊的地洞中,“嘶嘶,嘶嘶,我的寶貝,”他說:“這是太陽照在雛菊上的意思,是的。”

可是,這些在地面上日常生活的記憶,讓他覺得很疲倦,而且,也讓他想起當年他沒有這麽鬼祟、沒有這麽孤獨的生活,這讓他的脾氣開始變壞,因此這次他想出了另一個更難、更讓人不舒服的謎語:看不見它,也摸不到它,聽不見它,也聞不到它。

它躲在星辰後,山丘下,

可以裝滿空洞。

它先到後來,

會結束生命,扼殺笑語。

咕魯蠻倒黴的,因為比爾博也聽過這類的謎語,對方話還沒說完,他就已經知道了答案。“是黑暗!”他連頭都不搔、腦袋也沒怎麽轉,就解開了謎題。

盒子沒有蓋子、鎖孔和絞練,

但裏面卻藏有金黃色的寶藏。

他問這個問題只是為了爭取時間,好想出一個真正困難的謎題。他認為這問題大概連三歲的小孩都會回答,他只是修改了一下文字的描述。不過,對咕魯來說這可是難如登天的謎題。他口中不停發出嘶嘶聲,一直想不出答案,最後,他開始喃喃自語,發出噗噗的聲音。

過了好一陣子,比爾博開始不耐煩了:“好啦,答案究竟是什麽?從你所發出的聲音看來,我得告訴你,答案並不是煮沸的鍋子。”

“給我們一個機會、給我們一個機會,我的寶貝,嘶嘶──嘶嘶。”

“可以了吧,”比爾博在給了他很長的一個機會之後說:“你猜不猜得出來啊?”

咕魯這時腦中突然靈機一動,記起了很久以前他從鳥巢裏面偷東西的樣子,他坐在河邊,教祖母如何吸──“是蛋!”他嘶嘶地說:“是蛋!”然後他出了一道謎:活著卻不呼吸,冰冷帶著死氣;永遠不渴,永不喝水;

披著鱗甲,卻不用背。

對他來說,他也覺得這個謎題簡單到不能再簡單;因為平常他滿腦子都是這個東西,連吃飯也是一樣。只不過,他這時因為被蛋的謎題打亂了陣腳,因此完全想不到任何其他更好的挑戰。但是,對於旱鴨子比爾博來說,這個問題卻是讓他措手不及的難題。我猜你應該知道答案,至少也可以在一眨眼的過程中猜出來;這是當然羅,因為你這個時候正舒舒服服坐在家裏,又不需要擔心猜錯就被吃掉。比爾博坐直身子,咳了幾聲,還是想不出答案。

過了一會兒之後,咕魯開始高興地發出嘶嘶的聲響。“它好吃嗎,我的寶貝?是否肥美多汁?還是皮脆心軟?”他開始在黑暗中打量著比爾博。

“半分鐘,”哈比人打了個寒顫說:“之前我可給了你很長的一個機會啊。”

“動作快,動作快!”咕魯開始爬出小船,準備撲向大餐。可惜,正當他把有蹼的腳放進水中時,一條魚受驚跳了出來,落在比爾博的腳趾上。

“惡!”他說:“這好冰好濕啊!”這讓他隨即脫口而出:“魚!魚!”他大喊著:“是魚!”

咕魯非常失望,但比爾博不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,立刻丟出下一個謎題,好讓咕魯爬回船上好好想一想。

沒腿的放在一條腿上,

兩條腿的坐在三條腿上,

四條腿的也分到一點。

這實在不是問這個問題的好時機,但比爾博別無選擇。如果他選擇在別的時候問這個問題,咕魯可能一時之間會猜不出來。不過,由於他們才剛說過魚,因此“沒腿的”就不是很難猜了,只要一確定這部分之後,其他就簡單了。“魚放在茶幾上,人坐在幾邊的凳子上,貓兒在啃魚骨頭,”當然,這就是答案,咕魯也很快地猜了出來。然後,他覺得該是來點恐怖、困難謎題的時候了。於是他說:它會吞食一切,蟲魚鳥獸花草樹木,咬破生鐵,蝕穿金鋼;

將巖石化成飛灰,

殺死國王,屠滅城鎮,

滄海化桑田,高山成平原。

可憐的比爾博坐在黑暗中,思索著他所聽過的故事中所有巨人和食人魔的名字,但這些家夥不管再怎麽恐怖,都沒有這種通天的本事。他有種預感,答案一定和他想的不太一樣,但他就是想不出來。他開始緊張害怕,這對於冷靜思考更是一點幫助也沒有。咕魯又準備爬出船,走到他身邊,他跳進水裏,啪噠啪噠地走到岸邊。比爾博可以看見他那雙眼睛一直朝這邊靠近。比爾博的舌頭似乎黏在嘴裏了,他想要開口大喊:“再給我一點時間,再給我一點時間!”不過,他笨拙的舌頭卻只能發出:“時間!時間!”這純粹是比爾博的好狗運,因為,這剛好就是答案。

咕魯又再度失望了,現在,他的脾氣開始變壞,也厭倦了這個游戲。猜謎的過程反倒讓他肚子餓了起來。這次,他可沒有走回船上,而是在比爾博的身邊坐下來。這讓哈比人害怕得不得了,腦袋差點變成醬糊從耳朵流出來。

“它只能再問一個問題,我的寶貝,嘶的,嘶的,嘶嘶的。只能再猜一個問題,是的,嘶嘶的……”咕魯說。

可是,身邊坐著這樣一個又冷又濕的家夥,對他又戳又摸的,比爾博實在想不出任何的問題。他抓著自己、捏著自己,還是擠不出問題來。

“問我們!問我們!”咕魯說。

比爾博捏著自己,給了自己好幾個巴掌;他抓住劍柄,甚至用另一只手伸進口袋中亂摸。然後,他摸到了之前在隧道中撿到、卻完全忘記的戒指。

“我的口袋裏面有什麽?”他大聲說。他這只是自言自語,但咕魯以為這是個謎題,覺得相當不滿。

“不公平!不公平!”他嘶嘶地說道:“這不公平,我的寶貝,是吧,誰知道它的臟口袋裏面有什麽?”

比爾博這才明白究竟是怎麽一回事,由於他也實在想不出什麽更好的問題來,只能更大聲地說:“我的口袋裏面有什麽?”

“嘶──嘶──嘶,”咕魯嘶嘶地說道:“它得讓我們猜三次,我的寶貝,猜三次!”

“好啊!那你們就猜吧!”比爾博說。

“手!”咕魯說。

“錯,”幸好比爾博才剛把手拿出來。“再猜!”

“嘶嘶──嘶嘶──嘶,”咕魯這次比之前都還要沮喪。他思索著所有會放在自己口袋裏面的東西:魚骨、半獸人的牙齒、貝殼、蝙蝠翅膀、用來磨牙的石頭,以及其他惡心的東西。他試著思索其他人的口袋裏面會放些什麽東西。

“小刀!”他最後猜道。

“又錯了!”比爾博說,他不久之前才把自己的小刀弄丟。“最後一次機會!”

咕魯現在的狀況比之前被問到蛋的謎題時更糟糕了。他發出嘶嘶聲、噗噗聲,又不停地前後搖晃著腦袋,大力跺著地板,渾身又搖又扭的,但還是不敢輕易地浪費掉最後一次機會。

“快點啦!”比爾博說:“我在等你哪!”他試著聽起來十分樂觀和勇敢,但心中其實不太確定不管咕魯猜對或是猜錯,這場游戲會怎麽樣收場。

“時間到!”他說。

“線頭,或是什麽都沒有!”咕魯這種作法其實也不太公平,因為他一次猜了兩樣東西。

“都錯了,”比爾博大喊著,覺得松了一口氣。他立刻跳了起來,背靠著最接近的洞壁,拔出短劍。他當然知道,猜謎是件很神聖的事情,即使是詭詐的壞心生物,也不敢在比賽的時候作弊;不過,他不相信眼前的家夥會這麽輕易地守信,這家夥只要有任何的理由,可能就會想辦法毀約。不只如此,他自己也有理虧的地方,根據古老的規定,其實最後一個問題也不太算是真正的謎語。

至少,咕魯沒有立刻攻擊他。他可以看見比爾博手中的寶劍,他只是坐在地上,渾身發抖地呢喃著。最後,比爾博終於不耐煩了。

“怎樣?”他說:“你不是答應我了嗎?我想要走了,你一定得帶我出去。”

“寶貝,我們這樣說過嗎?讓那個可惡的小人出去嗎,是的,是的。可是,它的口袋裏面到底有什麽東西?沒有線頭,寶貝,也不是什麽都沒有。喔,不!咕魯!”

“你別管那麽多,”比爾博說:“你要說話算話!”

“這家夥還真是不耐煩,寶貝,”咕魯嘶嘶地說道。“不過,它一定要等等,是的,要等等,我們不能夠這麽急著走出去。我們得要先收收東西,是的,拿一些可以幫助我們的東西。”

“好吧,快點啦!”比爾博一想到咕魯會暫時離開身邊,就不禁松了一口氣。不過,他隨即轉念一想,又覺得他可能只是找個理由離開,不準備再回來。他在湖上能夠找到什麽可用的東西?

但他錯了,咕魯的確想回來。他現在又氣又餓,身為一名心腸惡毒的家夥,他現在已經想出了一個計劃。

不遠之處就是他的小島,比爾博對此一無所知;在這個他的藏身之處,放著幾樣惡心的東西,以及一個非常美麗的寶物,非常漂亮、非常棒的東西。他有一枚戒指──一枚黃金戒指,一只寶貝的戒指。

“我的生日禮物!”他自言自語道,從不知道多少年以前開始,他就對自己這樣說。“我們現在就想要它,是的,我們想要它!”

他會這樣想的原因是因為那戒指擁有魔力,如果你把戒指戴上手指,就會變成隱形,只有在明亮的陽光下才會被發現,而且還只能透過你模糊不清的陰影,來知道你的行蹤。

“我的生日禮物!是我在生日的時候拿到的,寶貝,”他一直這樣對自己說。不過,誰又知道咕魯當年究竟是怎麽獲得這個戒指的呢?在那個古老的年代中,世界上還有許多這樣的戒指,但現在都無人知曉……或許連統禦這所有戒指的主人都不能夠確定。咕魯一開始無時無刻都將它戴在手上,後來他卻因此感到十分疲倦;然後他會將它放在貼身的小囊中,它卻擦傷了他。現在,他通常會把它藏在小島的巖石底下,時常回去欣賞這個寶物。有時,當他再也無法忍受和它分離的寂寞時,他會戴上它;或者,當他餓得受不了卻又不想吃魚肉的時候,他也會戴上它。然後,他會無聲無息地沿著隧道前進,搜尋孤身的半獸人。他甚至敢大膽地混入點著火把的隧道,因為他知道,即使火光讓他的眼睛眨個不停,流出淚水,他卻依然是安全的。喔是的,相當安全!沒有人能發現他、沒有人會註意到,只能乖乖地等他的手指掐住他們的脖子。幾個小時之前,他才戴過這個戒指,抓到了一個倒黴的小半獸人,那家夥叫得真淒厲啊!他還留了一兩根骨頭來啃,不過,現在他想要吃更軟一點的肉。

“相當安全,是的,”他自言自語道:“它看不見我們的,寶貝,對吧?是的。它看不見我們的,它的那把臭劍也不會有用的,是的。”

當他突然離開比爾博身邊,跳回船上時,腦中只想著這件事情。比爾博以為自己不會再看見他。不過,他還是等了一陣子,因為他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麽樣找路出去。

突然間,他聽見了一聲嘶吼,這讓他背脊發涼。咕魯在這一片黑暗中不停地咒罵吼叫,從聲音聽起來似乎不是太遠。他站在小島上,到處亂翻著,徒勞無功地搜索著。

“它在哪裏?它在哪裏?”比爾博聽見他大喊著。“弄丟了,我的寶貝,丟了不見了!詛咒我們,我們該死,我的寶貝竟然不見了!”

“怎麽搞的?”比爾博大喊著:“你弄丟了什麽?”

“它不要問我們,”咕魯尖聲大叫:“不是它的事!不,咕魯!它不見了,咕魯,咕魯,咕魯。”

“好吧,我出去的路也不見了,”比爾博大喊著:“我想要離開這裏,我贏了比賽,你也答應過我。快來吧!快把我帶出去,然後你就可以繼續找!”雖然咕魯聽起來那麽可憐,但比爾博卻發現自己擠不出多少同情心。他有種感覺,既然咕魯這家夥這麽想要它,那一定不會是什麽好東西。“快來啦!”他大喊著。

“不,不行,時候還沒到,寶貝!”咕魯回答道:“我們得要找找才行,它不見了,咕魯。”

“可是你根本沒猜到我最後一個問題,你答應要帶我出去的。”比爾博說。

“沒猜到!”咕魯說。然後,突然間,黑暗中傳來一聲嘶嘶聲:“它的口袋裏面到底有什麽?告訴我們,他一定要先說!”

在比爾博看來,他沒什麽理由不跟對方講答案。不過,咕魯想的比他要快;這是很自然的,因為這麽多年以來,他腦中一直只有這樣東西,一直擔心它被人偷走。但此時,比爾博只是不喜歡對方一直找理由拖延,畢竟,他可是冒了極大的危險才贏了這場猜謎比賽。“答案要用猜的,不能用問的,”他說。

“可是這問題不公平,”咕魯說:“寶貝,這不是謎題,不是。”

“喔,好吧,如果你只是想要問問題,”比爾博回答道:“那麽先讓我問:你弄丟了什麽東西?快告訴我!”

“它的口袋裏面有什麽?”那聲音變得越來越大、越來越銳利。當他看著聲音的來源時,比爾博警覺地發現了有兩團光亮正瞪著他。咕魯起了疑心,眼中仿佛燃起蒼白的火焰。

“你弄丟了什麽?”比爾博堅持問道。

此時,咕魯眼中的光芒開始化成綠色的火焰,而且越來越靠近。咕魯又跳上了船,開始瘋狂地往岸邊劃。他的心中充滿了憤怒和仇恨,再也沒有任何的刀劍可對他構成威脅。

比爾博實在猜不出來,到底是什麽讓這家夥這麽生氣,但他知道一切都完蛋了,咕魯最後還是會殺了他。他立刻轉過身,用左手扶著墻壁,盡可能快速地往回頭跑。

“它的口袋裏面有什麽?”他可以聽見嘶嘶聲依舊緊追不舍,還有咕魯跳下船的水花聲。“不知道我到底有什麽東西?”他氣喘籲籲地邊跑邊對自己說。他將左手放進口袋中,戒指摸起來非常冰冷,同時無聲無息地滑上了他的食指。

嘶嘶聲越來越近了。他轉過身,可以看見咕魯的兩眼像是小燈一樣地不停往斜坡上沖。他害怕得越跑越快,但卻一不小心踢到了地板上的裂縫,一個狗吃屎摔在地上,把寶劍壓在身體下。

就在那一瞬間,咕魯正好趕上了他。但在比爾博來得及爬起來,調整呼吸或是揮舞寶劍之前,咕魯就咒罵著繼續往前奔跑,完全無視於他的存在。

這是怎麽一回事?咕魯可以在黑暗中視物,比爾博從後面都可以看見他眼中發出的光芒。他痛苦萬分地爬起來,將再度發出微光的寶劍入鞘,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面,因為,他別無選擇,轉身躲回咕魯的湖邊沒有什麽意義。如果跟在咕魯後面,他或許會不經意地帶比爾博找到出口。

“詛咒它!詛咒它!詛咒它!”咕魯嘶嘶地說:“詛咒巴金斯!它不見了!它的口袋裏面到底有什麽?喔,我們猜得到,我們猜得到,我的寶貝──他找到了它,是的,他一定找到了它,我的生日禮物!”

比爾博豎直耳朵聽著,最後,他終於也開始懷疑這一切,他小心地往前走了幾步,大膽地靠近咕魯;幸好對方依舊匆忙的趕路,無暇回頭觀望。從墻壁上的微光看來,比爾博判斷這家夥在不停地打量著四周的環境。

“我的生日禮物!詛咒它!我們怎麽會弄丟呢,寶貝?是的,就是這樣。上次我們來這邊的時候,我們扭斷那小家夥脖子的時候。就是了!詛咒它!在這麽久之後,它竟然從我們手上滑了下去!它不見了,咕魯。”

突然間,咕魯在地上坐了下來,開始啜泣,那是種結合了哨聲和吞咽聲的詭異交響樂,讓人聽起來很不舒服。比爾博停下來,背緊靠著洞壁隱藏住身形。過了一陣子之後,咕魯停止啜泣,開始自言自語,他似乎和自己起了爭執。

“回去找也沒用的,沒用,我們根本不記得去過哪些地方,不會有用的。巴金斯把它放在口袋裏面,我們認為是那個臭家夥找到了它。”

“我們猜測,寶貝,只是猜測而已。我們在抓到那個臭家夥,好好逼問它之前是不能確定的。它不知道路,也走不遠,那個臭家夥迷路了,它說它不知道出去的路。”

“它是這樣說,但這家夥很狡詐,它沒有說這是什麽意思,它也不肯說口袋裏面有什麽東西。它知道。它知道進來的路,它一定知道出去的路。是的,它去後門了,對,去後門!半獸人會抓住它的。它不能夠從那邊出去的,寶貝。”

“嘶嘶,嘶嘶,咕魯!半獸人!是的,但是如果它拿到了我們的禮物,我們寶貝的禮物,那半獸人也會拿到它的,咕魯!他們會找到它,會知道它的厲害,我們就再也不安全了,再也不安全,咕魯!會有半獸人把它戴上,其他人就看不見他,他會隱形,連我們聰明的眼睛都看不見他,他會靜悄悄地來抓我們,咕魯,咕魯!”

“那我們還是不要聊天了吧,寶貝,動作快一點。如果巴金斯往這個方向走了,我們必須要趕快過去看。去吧!不遠了,快一點!”

咕魯一躍而起,立刻開始飛奔離開。比爾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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